第八十二章(1/2)

作品:《情史

石狮

金华县郭外三十里间,陈秀才有女,美容质,择婿欲嫁,而为妖祟所惑,不复知人。其家颇富赡,不惜金币,招迎师巫,以十数道士斋醮符法。凡可以禳治者,靡不至,经年弗痊。其邻张生,亦士人也,夜闻女歌呼笑语,密往窥之,门外一石狮子,高而且大,乃蹑其背而立。女忽怒,言曰:“元不干张秀才事,何为苦我?”张生愕然,知必此物为怪,将以明日告陈。而陈氏谓张有道术,清旦,邀致人视。张不言昨夕事,但诵乾元亨利贞,曰:“吾用圣人之经以临邪孽,如将汤沃残雪耳。”因语陈曰:“吾见君家石兽,形模狞恶,此妖所由兴也。宜亟去之。”陈即呼匠凿碎,辇而投诸水。女遂平安。

石砧杵

黎阳儒生姓纪名纲,字廷肃,少负大志,稍长嗜学,因葺旧庐为书舍。前则疏渠引泉,清流见底;后则高峰入云,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具备。晓雾将歇,猿鸟和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纪生日读书其间。一日,至夜分,觉微寒,披衣独坐,忽有扣门声。启视之,乃见一美女子笑谓纲曰:“妾邻家女也,闻君高韵,乃尔唐突,意在请益耳。”纲见大悦,与之携手而入,并肩而坐。女曰:“愿献一诗。”纲曰:“善。”女诵诗曰:

“霜冷秋高白帝城,闺中力尽恨难平。西风庭院叮当响,晓夜楼台断续声。

捣碎乡心愁欲结,惊回客枕梦难成。惟虑不入笙歌耳,窗恼玉关无限情。”

纲称赞,将犯之。女始佯拒,已而从焉。女复吟曰:“君住竹棚口,妾家桃花津。来往不相识,青山应笑人。”纲因问女何里何氏,女曰:“妾姓石,名占娘,家住午向,树木为记,与君同里人。君果不弃,明当访之。”乃闻鸡唱,女遽起披衣,谓纲曰:“郎君珍重,明当重来,不待请矣。”纲执意留之,曰:“只此自匿,奚必去耶?”女怒曰:“家有父母,倘事败露,罪将安归?”纲不从,女力奔。纲以被裹而抱之,久之不动,及启视,则一砧杵也。

牛骨等物

淮人刘还,不事系泗州狱。有王翁者,亦坐词牒至,周旋拔挈出狱,共诣酒家话别。忽有一人问翁姓名,即下拜。翁不识,其人曰:“家有一女,为魅所挠,祛之不动。昨忽云:只畏泗州王某耳。一路访公行止,特此恳告,勿惮百里之远,救女生全,当不靳千金之报。”翁曰:“我实无他伎俩,岂堪治怪?”其人请不已。翁曰:“向年自凤阳还泗,乘一驴,复挈一空驴行,见一道人襥被而步,惫且喘,吾问之,答云:‘乏钱。’吾以空驴借之。道人感荷,以一卷书授我。曰:‘依此而行,可断百怪,然勿受人酬谢世,受则不验。’吾慢置书于笥,亦未省视。尔家怪所畏见者,其即此耶。”乃归觅书,令其人先还,曰:“具瓮一口,方砖一块,血狗皮一张,炽炭以待,且宜戒言。”其人喜而去。

次日,翁乃赍符剑以往。入门,怪即言于室曰:“果请王法师来。吾当敛避。”方欲出而王翁已入,大叱曰:“死老魅何之?”怪躅蹐谓女曰:“何处可逃?”女指瓮曰:“此中可。”怪即跃入。翁以狗皮封之,而令主人以砖覆焉,外加重符,举置炽炭上。初极口骂翁,瓮热,乃哀乞曰:“法师舍我,我有妻妹可怜。”翁问:“尔何妖?”答曰:“丑氏。”翁曰:“何物?”曰:“牛骨也。”牛而曰丑者,讳之也。促令供状,乃曰:“供状人牛天锡,字邦本,系多年牛骨,在城隍庙后苑。某年庚申日,某人踢伤脚趾,以血拭邦本身上,因而变幻形成,不合扰害某家小姐云云。妻红砖儿,妹绣鞋儿,见在某处,得相见,死不复恨。”乃停火作法,召将搜捕,得两女子于屋栋上,别以瓮覆之,齐呼牛骨,相与叙泣。翁问二物:“何以作妖?何为与天锡连亲?”答曰:“某等一是赵千户家刺梅花下古砖,以庚申日,其小女采花伤手,滴血吾身,因而得气。一是王郎中妻绣鞋,庚申日沾月水,弃于小院,亦得变化,与牛郎本假合妻妹,实非一体。法师能恕我三人,当远迹市城,永不敢更近人世矣。”翁大笑,竟发火炙杀之。哀声震瓮,良久寂然。启其封,一有牛骨长尺许,女鞋,古砖皆焦灼云。

庚申日是水生之日。天一生水,水生万物。生生之数,在于庚申,沾人生气,遂能为怪。

琴瑟琵琶

静江有阮文雄者,家积饶裕,恢恢廓,耽嗜山水。绍定己丑秋,庄舍当租课时,阮生乘机图游赏之乐。乃携一二苍头,掉小航,没水滨而轻棹。时则白红蓼,败芰残荷。晴岚耸翠笼云,远树含青挂日。听鸣禽,观跃鲤,凡景属意会,罔不收赏。至七里湾,不觉已暝。四顾寂无人居。俄而,前有楼阁岿然,移舟近之。忽闻楼上哑然有声,窃视,乃三美人倚栏颦笑。生一见不能定情,遂于舟中朗声吟曰:

“愁倚溪楼望,还因见月明。月明如有约,偏照别离情。”

美人楼上亦酬吟曰:

“细草春来绿,闲花雨后红。思君不能见,惆怅画楼东。”

生愈添悒怏,惜不能效冯虚之御风也。已而,美人以红绒绳坠于舟中,生乃攀援而上。美人笑曰:“郎君将为梁上君子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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