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2)

作品:《情史

桂妖

仁和狄明善,之海盐。舟至瞰浦六七里,天色已暝,野无人居。遥见前村灯明,疾趋赴,则一酒肆也。明善径入肆门,惟见一女甚美。问曰:“郎君为饮而来耶?”明善然之。女遂引明善至肆后小轩,匾曰:“天香毓秀”。女又问曰:“郎君何姓?”明善曰:“仆姓狄,名明善,杭之仁和人也。敢问芳卿尊姓?”女曰:“姓桂,名淑芳。严君早世,族属凋零。故侨居于此,以货酒为生耳。”遂设席与狄对酌,明善半醉,乃咏桂一律以挑之。诗曰:

“玉宇无尘风露凉,连云老翠吐新黄。种分蟾窟根因异,名自燕山秀出常。

缀树妆成金粟子,逼人清喷水沉香。今宵欲把高枝折,分付姮娥自主张。”

女闻而笑,曰:“君之诗,其御沟之红叶乎?”乃相与就寝,极其缱绻。越明日辞去,女泣曰:“君此去难期,倘因事至此处,不吝一见,妾之愿也。”明善亦欷歔而别。明年秋复往访之,第见丰草乔林,杳无酒肆,惟一老桂,夹道而花耳。

白莲花

中和中,有士人苏昌远居苏州,属邑有小庄,去官道十里。吴中水乡,率多荷芰。忽一日,见一女郎,素衣红脸,容质艳丽,阅其色,恍若神仙中人。自是与之相狎,以庄为幽会之所。苏生惑之既甚,尝以玉环赠之,结系殷勤。或一日,见槛前白莲花开敷殊异,俯而玩之,见花房中有物,细视,乃所赠玉环也。因折之,其妖遂绝。

菊异

和州之舍山别墅,四望寥廓,草木蕃盛,春花秋鸟,自度岁华,人亦罕到之者。洪熙间,有士人戴君恩者,适他所路迷,偶过其地,叠叠朱门,重重绮阁,烟云缥缈,望之若画图然。君恩为惊讶,谓不当有此华屋也。伫立久之,忽见门内出二美人。一衣黄,一衣素,笑迎于君恩前。曰:“郎君才人也,请垂一顾,可乎?”君恩悦其人,从之。于是美人前导,君恩后随。历重门,登崇阶,乃至中堂。叙礼延坐,罗以佳果,饮以醇醪,情意颇浓。而君恩时半酣,乃散步于中堂。见壁间桂黄白菊二幅,花蕊清丽,笔端秋色盈盈。君恩大悦,既顾谓美人曰:“壁间画菊甚工,不可不赠以句。当各吟短律如何?”于是,黄衣美人先吟黄菊曰:“芳容烨烨殿秋光,娇倚西风学道妆。一自义熙人采后,冷烟疏雨几重阳。”君恩吟曰:“平生霜露最能禁,彭泽陶潜旧赏音。蝴蝶不知秋已暮,尚穿篱落恋残金。”白衣美人吟白菊曰:“嫩寒篱落数株开,露粉吹香入酒杯。却笑陶家狂老子,良花错认白衣来。”君恩吟曰:“冷香庭院晓霜浓,粉蝶飞来不见踪。寂寞有谁知晚节,秋风江上玉芙蓉。”三人吟毕,抚掌大笑,彼此俱忘情矣。是夕,二美人共荐枕席。

翌日,君恩辞归,美人泣曰:“衾枕未温,安忍弃去?”君恩曰:“固不忍舍,其如家人之属目悬切何。去而复来,庶几可也。”于是黄衣美人出金掩鬓,白衣美人出银凤钗二股以赠别,佥曰:“愿郎睹物思人。”黄衣美人泣吟曰:“山自青青水自流,临期话别不胜愁。含阳门外千条柳,难系檀郎欲去舟。”白衣美人亦泣吟曰:“为道郎君赴远行,匆匆不尽别离情。眼前落叶红如许,总是愁人泪染成。”君恩欷歔,不及成韵慰答。三人各含泪而别。君恩归第,时切眷注。迨明年,复有故他往,道经别墅,君恩谓可再见美人。访之则不知所在。君恩惊以为神,急取掩鬓凤钗视之,皆菊之黄白瓣也。

芭蕉

潘昌简,绍熙三年知鄂州蒲圻县,携婺士陈致明为馆客。邑小无民事,潘每出书院,与陈款饮。庭前芭蕉甚盛,常捧杯属客曰:“只令蕉小娘子佐尊。”如是一岁,陈遂有所感。一女子绿衣媚容,入与之狎,寝则同衾。涉历许百日,憔悴龙钟,了无人色。潘初不悟其然,以为抱病。招医疗拯,略不能成效。迨疾棘,问其所致,乃云:“蕉小娘子也。”潘即令芟除,已无及矣。

火怪

进士杨祯,家于渭桥,以居处繁杂,颇妨肄业,乃诣昭应县,长借石瓮寺文殊院。居旬馀,有红裳既夕而至,容色殊丽,姿华动人,祯常悦者,皆所不及。徐步于帘外,歌曰:“凉风暮起骊山空,长生殿锁霜叶红。朝来试入华清宫,分明忆得开元中。”祯曰:“歌者谁耶?何清苦若是。”红裳又歌曰:“金殿不胜秋,月斜石楼冷。谁是相顾人,褰帷吊孤影。”祯拜迎于门。既即席,问祯之姓氏,祯具告。祯祖,父,母,叔,兄弟,中外亲族,曾游石瓮寺者,无不熟识。祯异之曰:“非鬼物乎?”对曰:“吾闻魂气升于天,形魄归于地,是无质矣,何鬼之有。”曰:“又非狐狸乎?”曰:“狐狸媚物,动为人祸,某世有功德于民,殆非其比。”祯曰:“可闻姓氏否?”对曰:“某燧人氏之苗裔也。始祖统丙丁,镇南方,复以德王神农陶唐氏,后又王于西汉,因食采于宋。远祖无忌,以威猛暴耗,人不可亲,遂为白泽氏所执。今樵童牧竖,得以知名。汉明帝时,佛法东流,摩腾,竺法兰二罗汉奏请某十四代祖,令显扬释教,遂封为长明公。魏武季年,灭佛法,诛道士,而长明公幽死。魏文嗣位,佛法重兴,复以长明世子袭之。至开元初,玄宗治骊山,起造华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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