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迪抱着王维回到普施寺，天色已经全黑，附近没什么人，烛火透不过来，寺里连个鬼影都看不清。

王维眼睛不大好，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也没摸着火石。裴迪在寺外走了一圈，走进来找他。

他的眼睛已经能适应月色下的黯淡，过来和王维一起找火石。

有他帮忙，很快点起了半截蜡烛。

红色蜡烛原本是供奉佛前的，燃烧了好一大截，烛泪狰狞地布满烛身。

火光微弱，仅仅能照亮佛像前的一团地方。

王维回头给他指了指，裴迪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酣睡。

裴迪靠着身形勉强辨出他是王维的贴身奴仆。

王维转身拉了两个蒲团出来，一个丢给裴迪。想了会儿，把被褥也丢了过去，让他盖腿。一月初，连呼吸都是冷涩的，裴迪人瘦高，怕冷。

裴迪整理被褥角，轻声说“我不宜久留。”

王维什么也没说，只应了声“嗯。”

裴迪坐过去点，将被褥盖到他腿上，王维没回答，伸手也整理被褥角，正好碰到裴迪等待的手。

王维颤了一下，裴迪像是理所当然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轻松地将他的手包住。

随后，裴迪用一种平常的语调说“先生，这场动乱不知何时才能终结，国家变成这样，不知先生对将来有何打算？”

王维摇头道“我不知有何打算。安禄山想要我为他做官，他手段狠厉，若我执意不肯，从昨日雷海青的下场，得以窥见我日后下场。”

裴迪并不知安禄山军中发生的这些事，追问道“雷海青如何？”

王维叹了口气“……被处刑了，尸首异处。”

裴迪默了会儿，握紧他的手“先生，若是我带你逃……”

王维拒绝道“我现在不仅插翅难逃，还逮谁连累谁，你休要再乱想了。天一亮就走罢。”

裴迪连忙道“我不说这个了。今日我冒险来见你，并不是想触你不快，将来不知何时能再见，我和先生说些高兴的。”

王维笑道“你能来，我已很高兴。”

裴迪见状，又靠过去一点，声线柔柔的，低声道“先生，我把你给我写的信都带来了，我们不若对读对方的信如何？”

王维说“噢”，起身去拿信，还未站起身，又猛地蹲下来扶他的肩“你如何知道我将你的信带在身上？”

裴迪笑着仰头“诈你的。”

王维无言。推了他一下，起身去找行李，然后带着小小一叠信过来坐下。

裴迪则是从包裹里取出厚厚一摞砖头似的信纸来。

王维没算过究竟谁来谁往更多一些，这样看来，确实……是他话多了些。

裴迪适时在他羞赧的关头假装抱怨“唉，我有理由怀疑是看先生的来信花了太多功夫，才使得学业荒废了。”

王维坐立难安，很想让他快点闭嘴“快读吧。”

王维没想太多。这里不是蓝田山，若不能游玩、读书，他着实不知道还能和裴迪做什么打发时间。他早忘了自己写的都是什么内容，无非是邀请信，亦或日常点滴。只怕太无聊了吧……

裴迪低头整理信件，他鼻子笔挺，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随着跳动的烛火微微颤动，像湖面泛过的涟漪。

王维没发觉自己看了他太长时间。裴迪抬起头，闪着星子的眸和他对上视线，漫延出揶揄的笑意。王维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失态，望向门咳了声“怕你冷。”

裴迪没说话，继续低头整理。

他突然开口“若要从头翻，怕是到了天亮也找不着第一封。”

王维希望他不要开口了“王某确实无事喜欢写信，以此练练字，因而话多了些……”

裴迪没理他，拿出一封，在他面前摊开，顾自道“我就读这一封。”

王维眼神不好，拿过来细看，裴迪起身将烛台取下来，方便他看信。

周身瞬间亮堂起来。

王维还没看完自己当年究竟写了点什么，信纸就被抽走。

裴迪拿回信，展了展，开始读“不相见，不相见来久。”

谁的心头重重咯噔了一声，这在寂静的夜里，只怕附近的活物都能听见。

“日日泉水头，常忆同携手。”

王维想逃，却被裴迪死死摁着，硬要读完。

“携手本同心，复叹忽分襟。相忆今如此，相思深不深？”

王维假笑“确实，确实。”

裴迪真笑道“该你了，先生。”

王维心中苦笑饶了我吧。

王维展开信纸，又被抽走。

王维没办法地看着裴迪，满脸写着你就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吧。

裴迪一手撑在被子上，一手绕过他的脸，扶在他脑后，这逾越的举动令王维不由得屏住呼吸。听他一字一顿说“我当年不识先生情重，句句偏离心意，如今想要你读信，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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