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0月9日凌晨两点三十

孟冲在睡梦中被一阵微弱的摇晃弄醒了，她揉了揉微微疼痛的眼睛，睁开眼睛被头顶闪烁着的白色光给闪了闪十分不舒服地往旁边温暖的地方靠了靠，咕哝的一声。

“小梦，小梦。”父亲的声音更像是咕哝，他用手微微拍了拍孟冲的小手。

“怎么了？”孟冲再次闭上眼睛，心里却快速地跳动起来，全身不可抑制地抖动着。她感觉自己的手冰凉，于是枕到了头下面。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给你讲过的故事么？”

“哪一个？”

“那个，故事里面有个好人最后变成坏人的故事……”

孟冲微微睁开的眼睛，父亲削了骨一般的脸就在她的头上，带着温和酒精味道还有温暖的呼吸。

“恩，有关爷爷的故事么？我记得。”孟冲天真地说。

父亲拍着她手掌的手停了停，“你怎么知道是爷爷的故事？”

孟冲用手搓了搓自己发痒的鼻子，低声道：“我看了日记，我猜出来了啊。那个好人本来是救人的，他怀有一颗慈悲的心，想要感化所有那些坏人于是听坏人说话，可是时间久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和坏人一样的冲动，他以为是自己的修行不够，于是将自己每每做下的善事写下来提醒自己要好好做人。可是边写他又发现原来那些‘好人’也是丑陋的，坏人有也是有苦衷并且无可选择的，所以他慢慢省视起自己，有一天他终于想到是不是自己原来都做错了，他要帮助的其实是那些坏人，是帮那些‘好人’找回这个社会的正轨才对……我看见爷爷写的话了，为了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真相而动手……是吧？”

“……你还记得那个故事的结果么？”

孟冲微微炸了眨眼，皱皱眉，道：“他被人阻止了，一个想要保护自己家庭的女人……是吧？”

“是啊。”父亲的手继续轻抚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

孟冲微微抬头磕到了父亲的下巴，“爸，爷爷是怎么死的啊？不是病死的么？”

“……是病死的，他生了很重的病，我们没办法找回他了。”

不知何故，孟冲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一些欣慰又是一些苦涩，不知道是因为嗓子的原因还有因为没睡醒。

“可是故事里面……”

“故事是我编给你听的不是？你还记得我告诉了你什么么？”

“恩……要坚持自己的信仰和用于面对魔鬼的蛊惑……其实我没搞懂里面的意思。”孟冲不满地嘟起嘴。

“现在不懂就算了，现在记住就好了，以后会明白的。”父亲低笑，“小梦，你要记得啊。”

“我最讨厌一个大人告诉我要长大就明白了，好像有些事情会改变的很快，好像我还是个小鬼一样。切，事情是怎么样的不就是怎么样的么？难道感情能改变本来发生的事情？是丑恶的……”

父亲小声阻止了小孟冲的愤世嫉俗，道：“当感情改变了，事情……真的会改变的……”

孟冲继续不满地嘟着嘴，闭上眼睛决定继续睡觉。

“小梦，老爸最后跟你讲一个故事如何？”

“嗯……”

孟冲十分的心不在焉，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预兆一样，她小小的身体全部冷了下来，让她自然靠着父亲瘦弱的身体近一些。

“曾经有个年轻人，他自诩拥有着这世上的聪明才智，于是他的父亲就告诉他‘长大了你最伟大的作为就是自己找到一片金田地，里面都是金麦子’，年轻人十分的期待那天的到来。可是，还没等他长大父亲就去世了，他被一个不知道的恶鬼给带走了魂魄，年轻人很愤怒，他决定一心报复。可是他报复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自己幼时的梦越来越远，他很迷茫，对周围的人都不好，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他爱的人，他一心一意爱着她，娶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梦想。但是时间长了，他又感觉到自己遗忘了复仇遗忘了父亲，于是他又走上了老路，离开了他的爱人一去不复返……”

“这真是个无聊的故事……”孟冲低声抱怨道，“能告诉我结果么？”

“呵呵……结果就是这个年轻人即将一无所有的离开。”

“要是我是那个年轻人，我肯定是坚持复仇的。”

“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选择要走的路啊，人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

孟冲不知道父亲是怎样的表情，她自己嘟了嘟嘴想要继续睡下去，医院病房里那味道已经让她习惯的想要睡过去了。

“小梦，你的故事会是怎么样的？”

“……起码不会是半途而废的。”

“……你不会后悔没有美好的生活么？”

“你说不要放弃自己的信仰的，老爸。”她小声责备道。

“……睡吧。”

父亲最后说，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老爸，你的故事还是那么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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