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

安洁利尔的声音有些干涩，刚刚复活的她显然无法很好地掌控这具身体。

她的肉身被完好地保存在桃源中，如今被布莱恩用来复活。赤裸的身体上犹保存着生前的一丝丝血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安洁利尔皮肤上的红润也彻底消失不见。

这代表着她已经成为了亡灵的一员。

女妖，安洁利尔。

她感觉不到寒冷，但还保存着廉耻心。安洁利尔颇为不安地用双手遮住关键部位，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布莱恩。在她心中，布莱恩还是当初那个与人类无异的小巫妖。在男性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一事，果然还是无法轻易接受。

女妖婀娜的身体微带肉感，一双小小的手始终无法遮蔽完全。

但是这旖旎的风光却在布莱恩眼中与塔外飞鸟无异。他早已褪去了人类的本能，没有了那种原始冲动。

布莱恩思考了一会儿，脱下自己的梦鸦之袍，暂时交给安洁利尔披上。

待到用布莱恩的黑袍遮住身体后，安洁利尔这才缓缓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安洁利尔，许久未见了。”

“我不是……死了吗？我记得我一直在夹缝中游荡着……”安洁利尔疑惑道，“你把我复活了吗？”

“虽然是复活，但不是复活成人类，而是将你转化为女妖了。”布莱恩道。

“女妖？”安洁利尔的意识还停留在人类时期，初听此事脸色一变，不过她也很快适应道，“也就是说，我和你一样……是亡灵了吗？”

“没错。而且，你的本源是被我控制着的。”布莱恩没有打算隐瞒。

安洁利尔笑着摇摇头：“无所谓了。我早就决定跟着你了，毕竟我已经无家可归了——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在什么地方？怎么到处都是雪？”

“距离你死亡，已经过去了大几百年了。”布莱恩思考了片刻。

几百年。

在超凡生物眼中，几百年或许只是弹指一瞬。但是，普通人眼中的百年，足以让山河颠倒，世界逆转。要知道，凡人也不过百年寿命，一点点改变，一点点地衰老，等到入土为安前的一瞬间，他们眼中的世界或许与自己出生时的世界截然不同了。

安洁利尔瞳孔收缩，讷讷不知作何言语。

就好像，昨天睡下去，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第二天醒来就有人告诉你：“你睡了一千年啊！”

“一、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安洁利尔苦笑着。

布莱恩不说话，用沉默的姿态佐证他所说的一切。

安洁利尔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虽然依然有弹性，但却早已没有了任何温度。

她呆呆地问道：“帝国呢？四公主呢？还有……”

“都一同消失了。”布莱恩道，“四公主还躺在那片雪地下，我暂且不打算将她复活。”

安洁利尔茫然地点点头，无心询问布莱恩缘由。

布莱恩拉过安洁利尔，指着无垠的雪原道：“看吧，看吧！这就是新的时代，帝国早已被埋藏在雪地中，整个世界都被冰雪笼罩。“

看着那真真切切的白雪，安洁利尔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切。

她低声哭泣着。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复活我，明明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了……“

那种陌生感，恐惧感折磨着这个复活的人。

布莱恩当初刚刚从墓地爬出来时，内心也难说没有陌生与害怕。特别是这种排斥感来自于整个世界时，很难有人能够坚持走下去。

复活。

肉体上虽然复活了。

但是精神上还要面临巨大的挑战。

越是相隔久远的生命，复活时崩溃的几率就越大，所要求的心理素质也就越高。除非是布莱恩这种几乎不近人情的疯子，很少有能够坦然面对沧海桑田的人存在。

在布莱恩看来，复活后的陌生与排斥感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在意，就算这个世界不接纳自己，也要强行把自己的烙印刻进去。所以他倒不是很能理解安洁利尔为何而哭泣。

正如他无法理解”英雄“的思想一样。

布莱恩人类时期的记忆已经逐渐在诅咒下消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在一瞬间忘记了拥抱为何物。

所以，他又收回了手，默默地看着安洁利尔哭泣。

他为了现在的力量，已经付出了太多了。就像现在，布莱恩的人格已经出现了残缺。

安洁利尔哭得没了力气，无声地跪倒下来，倚靠在布莱恩脚边，茫然如行尸走肉。

天空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夜幕接管了太阳的权柄。

安洁利尔还需要很长的适应期，布莱恩也不打算要求她马上振作起来。这座新索拉加高塔，初衷便是让安洁利尔缓缓恢复的。

亡灵不需要睡觉。

安洁利尔便直接躺在地上，袍子包成团。

凝视着夜空中如群屑的星，她陷入了逃避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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