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8)

作品:《情史


湖州刺史某乙,牧素所厚者,颇喻其意。及牧至,每为之曲宴周游,凡优姬娼女,力所能致者,悉为出之。牧注目凝视曰:“美矣,未尽善也。”乙复候其意。牧曰:“愿得张水嬉,使州人毕观。候四面云合,某当闲行寓目。冀于此际,或有阅焉。”乙如其言。至旦,两岸观者如堵。迨暮,竟无所得。将罢,舟舣岸。于丛人中,有里姥引鵶头女,年十余岁,牧熟视曰:“此真国色!向诚虚设耳。”因使语其母,将接致舟中。姥女皆惧。牧曰:“且不即纳,当为后期。”姥曰:“他年失信,复当如何?”牧曰:“吾不十年,必守此郡。十年不来,乃从尔所适可也。”母许诺。因以重币结之,为盟而别。故牧归朝,颇以湖州为念。然以官秩尚卑,殊未敢发。寻拜黄州、池州,又移睦州,皆非意也。牧素与周墀善。会墀为相,乃并以三笺于墀,乞守湖州。大中三年,始授湖州刺史。比至郡,则已十四年矣。所约者已从人三载,而生三子。牧既即政,亟使召之。其母惧其见夺,携幼以同往。牧诘其母曰:“曩既许我矣,何为反之?”母曰:“向约十年,十年不来而后嫁,嫁已三年矣。”牧因取其载词视之,俯首移晷,曰:“其词也直,强之不详。”乃厚为礼而遣之。因赋诗以自伤,曰:

“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吴氏女

城之西有吴氏女,生长儒家,才色俱丽,琴棋诗书靡不究通,大夫士类称之。其父早世。治命宜以为儒家室,女自负不凡。

永嘉郑僖,字天趣,客于洪氏。一日媒妪来,言女家久择婿,难其人。洪仲明公子戏欲与郑求之,郑辞已娶。媒妪欲求郑诗词达于女氏,郑戏赋《木兰花慢》云:

“倚平生豪气,切星斗,渺云烟。记楚水湘山,吴云越月,频入诗篇。菱花剑,光零落,几番沉

醉乐风前。闲种仙人瑶草,故家五色云边。芙蓉金阙正需贤,诏下九重天。念满腹琅玕,盈襟书

传,人正韶年。蟾宫近传芳信,姮娥娇艳待诗仙。领取天香第一,纵横礼乐三千。”

翌日媒来,言吴族见词,莫不称美。但母嫌官人已娶有子,女意不然。因出其和词云:

“爱风流儒雅,看笔下,扫云烟。正困倚书窗,慵拈针线,懒咏诗篇。红叶未知谁系,漫踌躇无

语小阑前。燕子知人有意,双双飞向花边。殷勤一笑问英贤,夫乃妇之天。恐薛媛图形,楚材兴

念,唤醒当年。叠叠满枝梅子,料今生无分共披仙。赢得鲛绡帕上,啼痕万万千千。”

过数日,女密令吴妪来观。妪致女命,虽居二室亦所不辞。且嘱郑托相知之深者,开导母意,玉成其事。郑托吴槐坡者往说,其母终不从。

有周姓者,妒郑之成,挟财以媚母。母惑之。郑闻其事,复赋前腔寄云:

“望垂杨袅翠,帘试卷,小红楼。想琼珮敲霜,鸾妆沁粉,越样风流。吟怀自怜豪健,洒云笺,

醉里度春愁。有唱还应有和,纤纤玉映银钩。犀心一点暗相投,好事莫悠悠。便有约寻芳,蜂媒

才到,蝶使重游。梅花故园憔悴,揖东风让与古梢头。况是梅花无语,杏花好好相留。”

女氏再和云:

“看红笺写恨,人醉倚,夕阳楼。故里梅花,才传春信,先认儒流。此生料应缘浅,绮窗下雨怨

云愁。如今杏花娇艳,珠帘懒上银钩。丝萝乔树欲依投,此景两悠悠。恐莺老花残,翠嫣(蔫)

红减,辜负春游。蜂媒问人情思,总无言应只低头。梦断东风路远,柔情犹为迟留。”

郑观所和两词,才情标致,益不能忘。再赋诗云:

“银笺写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敛翠蛾。须信梅花贪结子,东风着意杏花多。翠袖笼香倚画楼,柔

情犹为我迟留。何时共箇鸳鸯字,吟到春风泪欲流。”

吴氏和云:

“慈亲未识意如何,不肯令君画翠蛾。自是杏花开较晚,梅花占得旧情多。残红片片入妆楼,独

倚危阑觉久留。可惜才高招不得,红丝双系别风流。”

书词尚多,不能悉载。及母氏纳周之币,女号泣曰:“父临终命归儒士。周子不学无术,但能琵琶耳。我誓不从之!”因佯狂,掷冠于地。母怒,殴之至再。发愤成疾,病且笃。母始大悔,惧逆其意,即以定礼付媒氏还周,而女病已无起色矣。因以书遗郑曰:“妾之病实为郎也。若此生不救,抱恨于地下,料郎之情,岂能忘乎!”末复缀一绝云:

“青衣扶起髻云偏,病里情怀最可怜。已自恹恹无气力,强来纤手写云笺。”

临终泣谓青衣梅蕊曰:“我生为郑,死亦为郑。我死后,可以郑郎诗词书翰密藏棺中,以成我意。”及卒,郑为文祭之,复作悼亡诗云:

“相见愁无奈,相思自有缘。死生俱梦幻,来往只诗篇。玉珮惊沉水,瑶琴怆断弦。伤心数行泪,

尽日落花前。”

又一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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