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2)

作品:《情史

满少卿

满生少卿者,失其名。世为淮南望族。生独跅驰不羁,浪游四方。至郑圃依豪家。久之,觉主人倦客,乃往投长安一知旧,则已罢去。归次中牟,适故人为主簿,赒之,不能足,又转而西抵凤翔。穷冬雪寒,饥卧寓舍。邻生焦大郎见而恻然,饭之,旬日不厌。生感幸过望,往拜之。大郎曰:“吾非有余,哀君逆旅披褐,故量相济。非有他意也。”生又拜:“幸异时或有进,不敢忘报。”自是日诣其家,亲昵无间。杯酒流宕,辄通其室女。既而事露,惭愧无所容。大郎叱责之曰:“吾与汝本不相知,怜而拯汝,何为不义若此?岂士君子行哉!业已尔,虽悔何及!吾女亦不为无过。若能遂为婚,吾亦不复言。”生叩头谢罪,愿从命。既成婚,夫妇相得甚欢。

居二年,中进士第。南唱名即归,绿袍槐简,跪于外舅前。邻里争持羊酒往贺,歆艳夸诧。生连夕燕饮,然后调官。将戒行,谓妻曰:“我得美官,便来取汝,并迎丈人俱东。”焦氏本市井人,恃生富贵,便不事生理,且厚赆厥婿,资产半空。

生至京,得东海尉。会宗人有在京者,与相遇,喜其成名,拉之还乡。生甚不欲,托辞以拒。宗人骂曰:“书生登科名,可不归展坟墓乎?”命仆负其囊装先赴舟,生不得已而行。到家逾月,其叔父曰:“汝父母俱亡,壮而未娶,宜思嗣续计。吾为汝求宋都朱从简大夫次女,今事谐矣。汝需次尚岁余,先须毕姻,徐为赴官计。”叔性严毅,历显官,且为族长,生素敬畏,不敢违抗,但唯唯而已。心殊窘惧。数日,忽幡然改曰:“彼焦氏非以礼合,况门户寒微,岂真吾偶哉!异时来通消息,以礼遣之足矣!”遂娶于朱。朱女美好,而奁具颇厚,生亦甚适。凡焦氏女所遗香囊巾帕,悉焚弃之。常虑其来,而杳不闻问。

如是几二十年,累官鸿胪少卿,出知齐州。视印三日,偶携家人子散步后堂,有两青衣自别院右舍出,逢生辄趋避。生迫视之,一妇人着冠帔,褰帷出,乃焦氏也。生惶惧失措。焦泫然泣曰:“一别二十年,向来婉娈之情,略不相念,汝真忍人也!”生不暇叩其所从来,具以实告。焦氏曰:“吾知之久矣。吾父已死,兄弟不肖,乡里无所依,千里相投,前一日方至此,为阍者所拒,恳祈再三,仅得托足。今一身孤单,茫无栖泊。汝既有嘉偶,吾得备侧室,竟此余生,以奉事君子及尊夫人足矣。前事不复较也。”语毕长恸。生软语慰藉之,且畏彰闻于外,乃以语朱氏。朱素贤淑,欣然迎归,待之如妹。

越两旬,生微醉,诣其室寝。明日,门不启,家人趋起视之,则反扃其户,寂若无人。破壁而入,生已死牖下,口鼻流血。焦与青衣皆不见。是夕,朱氏梦焦曰:“满生受我家厚恩,而负心如此。自其去后,吾抱恨而死。我父相继沦没。年移岁迁,方获报怨。已幽府申诉逮证矣!”朱未及问而寤,但护丧柩南还耳。

有此哀怜之交,受恩深处,展墓之次,便当禀闻叔父。岂宋弘能抗世祖之命,而生顾难一言于叔父乎?即不然,幸朱贤淑不妒,诉以苦情,迎之双栖,犹可救半。甘心负亏,自招幽讨。悲夫!

王魁

王魁下第失意,适山东莱州。友人,招游北市。深巷小宅,有敫氏妇,绝艳。酌酒曰:“某名桂英,酒乃天之美禄。足下得桂英而饮天禄,明春登第之兆。”乃取拥项罗巾请诗。生题曰:

“谢氏筵中闻雅唱,何人戛玉在帘帏。一声透过秋空碧,几片行云不敢飞。”

英曰:“君但为学。四时所须,我为办之。”由是魁朝去暮来。

逾年,有诏求贤,英为办西游之用。将行,至州北望海神庙盟曰:“吾与桂英,誓不相负。若生离异,神当殛之!”魁至京门,寄诗曰:

“琢月磨云输我辈,都花占柳是男儿。前春我若功成去,好养鸳鸯作一池。”

后唱第为天下第一。英以诗贺云:

“人来报喜敲门急,贱妾初闻喜可知。天马果然先骤跃,神龙不肯后蛟螭。海中空却云 鳌窟,月里都无丹桂枝。汉殿独呈司马赋,晋庭惟许宋君诗。身登龙首云雷疾,名落人间霹 雳驰。一榜神仙随驭出,九衢卿相尽行迟。烟霞路稳休回首,舜禹朝清正得时。夫贵妇荣千 古事,与郎才貌各相宜。”

复寄诗云:

“上国笙歌锦绣乡,仙郎得意正疏狂。谁知憔悴幽闺质,日觉春衣丝带长。”

又诗云:

“上都梳洗遂时宜,料得良人见即思。早晚归来幽阁里,须教张敞画新眉。”

魁私念:科名如此,可以一娼玷辱?竟不复答书。而魁父已约崔氏为亲。及魁授徐州佥判,英喜曰:“徐此去不远,当使人迫我矣!”复遣仆驰书以往。魁方坐厅决事,大怒,叱书不受。英曰:“魁负我如此,当以死报之。”挥刀自刎。

魁自南都试院,有人自烛下出,乃英也。魁曰:“汝固无恙乎?”英曰:“君轻恩薄义,负誓渝盟,使我至此!”魁曰:“我之罪也!为汝饭僧,诵佛书,多焚纸钱,舍我可乎?”英曰:“得君之命乃止,不知其他!”魁欲自刺。母曰:“汝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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