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1/3)

作品:《情史

翠薇

乾道初,清河邱任,青年未偶,才貌逸群,然疏狂落魄,为继母不容,托迹江湖,客于吴楚。

一日,舟泊江陵僻岸。是夕,星月联辉,水天一色。生抚景自适,命傒僮焚香,鼓琴于篷窗之下。俄闻岸畔喁喁人语,推篷见一女,姿容雅淡,丰韵轻扬,一婢秉绛纱灯后随。生神思飘摇,相望长揖。女曰:“聆君琴奏,信步来此。”生振衣登岸,前询姓氏。女曰:“妾乃两淮盐运使何公之侧室也,小字翠薇,缘主妇妒,置妾于书亭。此地名花缭绕,曲水环旋,亦一胜境,君能一枉顾乎。”生曰:“奈司阍者觉何。”女曰:“庄妪也,何足虑。”生忻然偕行,果见幽亭一所,朱户半扃,银缸欲灭,图书满室,兰麝熏人。生坐谈久,因微讽之,女无言俯首。生会意,挽就枕,极尽绸缪。女曰:“妾身已委于君,君幸毋忘今夕可也。”生曰:“猥蒙仙姬错爱,狂生当铭刻心骨,何敢忘。”乃作《忆秦娥》词以寄意曰:

“香篆袅,罗帏锦帐风光好。风光好,金钗斜軃,夙颠鸾倒。恍疑身在蓬莱岛,邂逅相逢缘不小。缘不小,最关情处,娥眉淡扫。”

女亦和曰:

“杨枝袅,恩情无限天将晓。天将晓,漏穷鸡唤,教人烦恼。邮亭一夜风沙少,匆匆后会应难保。应难保,最伤情处,残云风扫。”

生览之,羡曰:“睹卿佳制,较鄙句奚啻碔砆之与美玉。卿诚女中子建也。第继自今夕,佳期尚可再否?”女泣曰:“妾不能尽诉此衷,但有罗巾题字,君归途中,宜密观,毋俾妾惭赧也。”生唯唯,挥涕而别。

抵舟启视,巾上题一绝曰:

“不断尘缘露本真,翠薇花下绕香魂。如今了却风流愿,一任东风啼鸟声。”

生惊怅久之。

明日复访故处,惟见空亭幽寂,景物萧然,杳无人迹。就询庄妪,云:“此我主人何公书亭也。主人有妾名翠薇,工画琴,善诗赋,我主甚爱之,为主妇妒而鸩死。主人恸惜,瘗此亭左,环植薇花,其认之。君昨遇者,毋乃此乎?”生悲叹,因赓其韵曰:

“精爽依稀逼太真,何缘月下觑芳魂。清风一阵浑无迹,惟听流泉鸣咽声。”

复奠其冢而返。

某枢密使女

某州郡学倪升,成化丁酉,假读一僧舍。壁间忽辟双扉,升讶之曰:“人耶?鬼耶?”叩之,漠无人迹。谛视之,一女子态度整秀,衣饰黯淡,真神仙中人也。升不能制,窃谓曰:“仆素无红叶之约,而乃有绿绮之奔,竟不识有是缘乎?”女视之,怫然曰:“尔谓红叶之约,可也。谓绿绮之奔,妾岂文君比哉?”升谢罪。是夕,遂款一宿。女嘱曰:“以君文学之士,千金之躯,一旦丧于今夕。慎勿泄露。终当为箕帚妾耳。”乃赋诗二律曰:

“窗掩蝉纱怯晚风,碧梧垂影路西东。自从金谷无春到,谁信蓝桥有路通。

良玉杯擎鹦鹉绿,精金带束荔枝红。鸳鸯帐里空惊起,羞对青铜两鬓蓬。”

又云:

“梦断行云会晤难,翠壶银剪漏初残。鸳鸯倦绣香犹在,雀扇题书墨未干。

满院落花春事晚,绕庭芳草雨声寒。掌中几字回文锦,安得郎君一笑看。”

自是日夕相与,经旬不返。父窃窥之,见其子或语或笑,或起或拜不一,始知其为妖眩也。速请招庆禅师名觉初者,夜方仗剑,危坐其室。见一女子哀祗曰:“氏本宋末某枢密使之女,缘私忿而殁,魂魄未散,是成祟尔。愿冀宥之。”师即挥剑,坠死一地,没。旦,启土丈馀,一棺中女子,面色如生,其颡有泚。亟投诸火,秽气入人脏腑,竟不可近。见《志怪录》。

林知县女

浙江陈生,随父官泉州。出行,见一女子哭于麓,问:“何人?”曰:“我姓白,随父之官,为盗掠杀一家,吾仅免。无归,是以伤痛。”生艳其美,遂置之密室。父母使人窥之,乃见一白鹇,至门化为女子而入。父母语生:“早加斥绝。”生谓女曰:“卿是白鹇精,何为误我?”谢曰:“我非妖精,乃前任林知县之女。无罪,为父逼死。藁葬城外,故托白鹇以现。君他日前程远大,位至御史。能念旧者,为葬朽尸,且恤吾母。则终天之感,永切泉壤矣。”生许之。女因谢去。后生果贵,任至御史,巡按广东道。至泉州,求女尸葬之吉壤。以千金赠其母。

符丽卿

审氏之据浙东也,每岁元夕,于明州张灯五夜,倾城士女,皆得纵观。

至正庚子之岁,有乔生者,居镇明岭下,初丧其偶,鳏居无聊,不复出游,但倚门伫立而已。十五夜三更尽,游人渐稀,见一丫环,挑双头牡丹灯前导,一美人随后,约年十七八,红裙翠袖,迤逦投西而去。生于月下视之,韶颜稚齿,真国色也。神魂飘荡,不能自持,乃尾之而去,或先之,或后之。行数十步,女忽回顾而微哂曰:“初无桑中之期,乃有月下之遇,事非偶然也。”生即趋前揖之曰:“敝居咫尺,佳人可能回顾否?”女无难意,即呼丫环曰:“金莲,可挑灯同往也。”于是金莲复回。

生与女携手至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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