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之下，不夜城也将苏醒。 即使四处都是战乱，却依旧不能影响京都东北坊的那条出了名的花街。若是从天际俯视，便可见那街边高楼林立，火光莹然，恍若天上繁星。喧闹的调笑声与楼宇之内的丝竹之声不时传入耳中，却让人有一种颓靡之后的虚弱感觉。

徐子秀坐在房内依旧能听见晚风送来的喧闹之声，他倚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杯酒，俊美无双的脸上挂着轻浮依旧的笑意。他饮尽了杯中之酒，侧过头看着身后之人：“你撒的网，也是时候收了。”

叶雍睿抬眸看着他，冷冷一笑，那笑容仿若出鞘的青锋利剑带着陡峻的寒意。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灯火辉煌，说道：“这张网还没有完全布开，我又怎舍得现在就将它收回？”

徐子秀动作一滞，坐正了身体，面上一片严肃：“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天啊，叶雍睿，你不会真的那么想的吧！”

“我为什么不能有那样的想法？”叶雍睿转头看着他，脸上头一次露出放肆狷狂的笑容。这笑容虽然比之平时的笑意更加深刻，却让徐子秀没由来全身一抖。

“你若存了那样的想法，我想我们也该陌路了。”徐子秀的眼也变得寒冷。“你应当知道，我从来不曾想过要趟这样的浑水。”

“可你别忘了，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叶雍睿哈哈一笑。

徐子秀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这动作莫名熟悉。他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不正是如斯那个小丫头经常干的么。如此想，心中不禁浮上了一个疑问：“这事且放到一边，我问你，你和如斯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雍睿被他的话噎住，好半天没有回答。

徐子秀起身坐到他对面看着他，问道：“你对如斯到底是不是真心？”

叶雍睿的指腹慢慢的摩挲着杯沿，他苦笑：“我自己的感情我自然还是清楚的。”

“那为何你一直都躲着她？”徐子秀纳闷，凑近看着他，那双眼，瞳仁仿佛灯光之中的琉璃。

叶雍睿朝他摊手，叹道：“她没有告诉你，她……轻生的事情？”

徐子秀“啊”了一声，向后一仰，惊问道：“如斯轻生？！”

“是，她割腕自杀，还好我发现的及时。”叶雍睿眸光暗了暗，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如此这番说了个清楚。话毕，他看着徐子秀问道：“你说，我如何还敢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徐子秀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忽的摇头，叹道：“你们俩啊……唉，全都把事情埋在心里不愿吐露清楚。倘若说开了，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还不了解如斯，这个小丫头看起来简简单单，其实心思比谁的敏感。你只知她坚强自立，却又哪里知道她这故作坚强的外表下又埋藏着一个多么容易受伤多么容易自卑的灵魂。”

徐子秀说着，仿佛眼前便是如斯那双时而灵动时而怯弱的银眼。他轻轻笑了起来，看着叶雍睿：

“如斯是怎样走过来的，这一点，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她自幼失去双亲，又进入相府那等险峻的地方。几年的历练，自然心思要比一般的少女更加细腻。其实细细想来，你与她又何尝不相似呢。大概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才会出现目下的状况。”

“她因自卑而不敢面对你，而你又害怕自己吓到她。但若是把这一切摊开来讲，我想，你们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徐子秀说完，冲叶雍睿展颜一笑。

叶雍睿凝思许久，叹了一口气。他摇头，表情凝重道：“我不愿将她拉进来……其实你说的不错，我与她太过相似，但我与她又是走在两个极端的人。她是如此纯净，而我……”叶雍睿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望着徐子秀，静静的接着说道：“这样的我，如何能够爱上她。这样的我，又如何配得上和她在一起？”

徐子秀讶然，他从未想过冷酷无情如叶雍睿，心中竟也有如此百转千回的温柔情思。他呆呆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是富甲天下的雍容皇商，亦是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他冷漠，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他无情，从未对一个人真正心存恻隐。他曾说过，他已没有了心。而现在，那颗心，因为如斯又重新生长出来了吗？

叶雍睿弃了酒杯，直接提起酒壶灌酒。过了很长的时间，他大概是喝醉了，一双暗沉无波的眼，在灯光之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他看着徐子秀，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太过苦涩：“我八岁丧母，十二岁参军，十年戎马生涯，而后商海沉浮。接触过的事情，认识过的人，与如斯所接触的一些比较，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便如一汪清泉，而我只愿做那守泉之人。我想要接近她，亲吻那汪清泉，却又因为太过接近她，而在那泉水中看见自己的肮脏。如若不然，为何与如斯在一起，我总会不安？”

“不安？”徐子秀一愣，坚毅如他，怎会与“不安”这个词挂钩。

“是的，不安。我怕我身上的一切会波及到她，我只想护着她，让她永远不要变，永远只做那一汪小小的清澈的泉。而不是，因为我，成为这乱世之中的波涛。”叶雍睿看着徐子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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