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高澄阳、李快意在聚萍楼喝多了脱衣服和胡姬跳舞的风流事传得很远，传言这三位不知名的英俊公子被突然出现在酒楼门口的男人带走，四人不知是何关系，但并不妨碍老百姓的想象，不久便有以四人为蓝图的春宫小本子在集市上开贩，销路甚好。众人想得都是些旖旎的事情，殊不知三个人回去后被骂得狗血喷头。河东裴氏大都生就一副好嗓子。

裴旻问垂头丧气的吴道子：“胡姬俏不俏”

吴道子立刻泛光：“俏，可俏”

裴旻好整以暇地抓住他的小尾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断袖么”

吴道子：“我只是喜欢你啊，不喜欢你，我就不算断袖了。”

说完坦然地等着裴旻脸红。

裴旻一脚将他踹走：“出去，找到脸再回来”

澄蓂见了很是焦虑，裴旻搪塞说心急也没办法，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澄蓂边靠扶手，泫然欲泣：“我只盼着临死前看到你有归宿，便死而无憾矣。”

“娘你突然用什么文言体;;”

“感情这物什是会消磨的，且不知何时就会清空，他现在还恋着你，趁此机会，你牢牢抓紧他，他往后便再也离不开你。”

裴旻似乎有所打动，抬起眼，看向了窗外葱绿。浓碧桂树下，一个身影窸窣移动，交错枝叶间，偶尔可辨修长白指执画笔，毫无犹豫地游走。

父母早亡，继母难留，得一人伴终生，对于裴旻来说，几乎是一种奢望。

“这也未尝不是好事，”他倚在窗边，修长的身影隐在一半日光外，唇边忽而扬起稚气的笑，“还从未有人直面对我说过那样露骨的话，若是得到这个人才，生活不能不有趣得多。娘，你说是不是”

“我只知道一件事，道子他的确不是一般人。”

窗子忽然打开，吴道子绑着青色发带的头探进来，被裴旻毫不留情地弹了一下，“哎哟”一声缩回去，接着从房门口大大咧咧地跨进来，将手里的画纸一把拍在裴旻胸口。

裴旻好笑：“耍什么小性子，当我会哄你”

吴道子扬起下巴，抱臂背过去，裴旻抖了抖画纸，定睛一看，画纸上画着一汪池水，荷叶娉婷秀丽，画心是池边跪着的一个人，他将整个头都淹进水里，看着像是洗头，又有些古怪。

裴旻继续笑：“好生滑稽的姿态，这不会是你罢”

吴道子后退到房门，这才乐呵呵地扮了个鬼脸：“是脑子进水的裴将军，略略略”说完转身撒腿就跑。

裴旻啪地合上画纸，丢进一直笑呵呵看热闹的澄蓂怀里，只留一道残影在原地：“娘，我先行一步”

开元四年，裴府举府南迁，去往裴旻即将赴任的洛阳。

洛阳牡丹国色天香，可所有人都觉得不如长安的半片春光。不免打不起精神，脚步如灌铅。

“还能回来么”吴道子恋恋不舍地回望巍峨的明德门。他万分不想离开长安的美食。

裴旻同样伫立高地，仰望这座此刻已望不见城内风光的秀美古都。

城墙之上，军旗猎猎，肃杀北风呼啸而过，卷地叶旋。

裴旻缓缓道：“我打小生在这里，知晓长安是世间繁华巅，身在其中，尝过滋味的人，莫不难弃舍。可我并不是弃舍了它，我到别处，是为了戍卫大唐国土，八方无动，长安，和身在其中的飨客才能继续做繁华之梦。”

他语气平静，带着些吴道子无法理解的自豪：“享乐背后，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两人转身，走向候在十里亭的马车队。裴旻这才看到吴道子的行李鼓鼓囊囊，并且歪七扭八，好奇地摸了一把，“什么东西，感觉圆圆的许多个连成串;;”

吴道子心疼将行李抱进怀里，不让他碰：“是糖葫芦，还有好些甜糕米饼，碰坏了我死路上”

“我堂堂将军，也能和你抢米饼”

“指不定呢，毕竟是承蒙祖荫世袭的爵位。哈哈哈。”

裴旻和他斗嘴一年，已入岿然不动、古井无波、偶尔挑一挑嘴角以表藐视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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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投胎开始，我就赢了你了。不知你哪来的得意。”

说罢，嘴里被塞入一块甜糕，甚是噎人的那种，他就着吃，眼睛淡淡一斜。

吴道子诚恳地回望：“将军。你再说话，我就放火烧你的粮草，教你饿死路上。”

“甚是嚇人。”

所以一路上，裴旻、吴道子共乘一车，其他无人敢上，恐夹在他俩其中伤了性命。

澄蓂长吁短叹：“这热情若是成了亲放在房事上。我如今子孙满堂。”

轩车寂静，半晌后，唯有几声疏落的：“甚是甚是。”

“澄娘许是赶路艰辛。”

“还是休息片刻，养养神罢。”

马车队在一派其乐融融中走了两个月，终于浩浩荡荡地驶入繁花似锦的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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