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昊在家里翻箱倒柜，收拾行李，把那些承载着他童年记忆的物品装到一起，要把它们带到u市珍藏起来。他的母亲收拾了一大包床单、被褥，还有冬天的衣服。胡克昊说他现在参加工作了，不是去读书，不用带这些东西了，在u市可以买。父亲胡文瑞从包里掏出两千元钱给他：“你去u市工作，方方面面都要钱，你还没有发工资，这些钱你收下。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你以后工作发工资了，我就不管你了。”

“爸爸，你供我读了这么久的书，我现在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了，这就够了，我怎么能再要您的钱呢？”胡克昊说。

胡文瑞把钱塞进了他的衣兜，说：“不要这么清高，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将来买房子我可出不了钱。”

胡母还在那里啰嗦：“你到了u市，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也要学着自己做饭。”胡克昊看见母亲比原来苍老多了，他心里想到：母亲在土地里刨食，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自己赶快多挣点钱，把父母接到城里来。他还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习惯了农村的生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把他们接到城里来，他们不一定适应。

胡克昊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收完了，装了一大皮箱，手上还得提一包。他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那是他小时候和父母到街上去照的，照片已经发黄。胡克昊想把照片带走，但母亲一直很珍惜这张照片，他没有打它的主意。

胡克昊就要走了，离开槐树村这狭小的天地，这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开始崭新的生活。他这次离家和以前不同，以前是去读书，现在是去工作，去高校当辅导员。他在思考辅导员到底算不算教书？如果不教书，算不算老师？如果不算老师，在大学里又是一个什么身份？反正他现在升级了，“逼格”提高了，不再是青涩的学生了，u市理工大学神圣的殿堂在等待着他，学生们一双双眼睛在期望着他。

母亲默默地擦着眼泪，好像胡克昊这一去就永不回来了似的，又或者是为他长大成人奔入社会而高兴：他的儿子终于长大了！终于跳出“农门”了。

“妈，你哭什么？我放假可以回来看您们，u市离这里不远，你们也可以到城里来玩。”胡克昊也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对这个家还有些依恋。以后工作了，说是教师有寒暑假，时间很多，实际上忙得不可开交。

胡文瑞把儿子的行李提到院子里，路上崎岖不平，行李箱拖不走，他把家里的鸡公车推了出来，把箱子和包放了上去。这鸡公车只有一个轮子，很适合在山间小路上行走。据说，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并没有那么神奇，本质上就是一种鸡公车。胡文瑞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推动鸡公车，胡克昊赶紧抢了过来，自己把鸡公车推上了公路。

他们在公路上等了半个多小时，来了班车，胡克昊把行李搬上车，告别了父母，来到了u市。又赶出租车，到了u市理工大学，把行李搬进了学校分的单身宿舍里面。这宿舍是学生寝室改造的，很简陋，一个架子床，一个老式衣柜，一张桌椅，一口灶，一个冰箱，还有热水器可以洗澡，如此而已。就这些东西，比他读书的时候好多了，已经足够胡克昊在里面吃喝拉撒了。

安顿妥当，胡克昊去商店买了一些生活必须用品，锅碗瓢盆，蔬菜水果粮食肉类，晚上在食堂吃了饭，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早起，刮了胡子，好好收拾一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衣，去学校开了会，领导安排各位辅导员全力以赴，做好迎接新生报到入学的准备。

到了新生报到的日子，各地父母纷纷带着孩子来到学校。u市理工大学像慈母一样张开双臂，迎接全国各地的儿女，学校各处挂着巨大的横幅标语：“欢迎新同学！”陪着孩子报到的家长，有开着豪车来的，有汗流浃背手提肩扛来的。胡克昊知道，不同的家庭背景和贫富差距已经显示出来。对于贫困家庭的孩子，从踏入大学的那一时刻开始，起点就已经落后了。当他们奋斗若干年以后才发现自己的人生刚好到达别人的起点。

学校各个职能部门包括财务处、学生处、组织部、教务处、各二级学院都聚集在学校广场上，为学生报到提供一条龙服务。对学生来说，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就是在财务处交学费。有钱人家的孩子把卡一刷，输入密码就完事。贫苦人家的孩子，交不起学费，可以走绿色通道，申请国家助学贷款。他们在填写助学贷款相关资料和办理手续的时候，就已经被其他同学看见了。他们给同学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家庭贫穷，他们将背着这个标签学习四年。同学以后看见他的时候，也许他的饭盒里只有一盒白米饭和一份素菜，然后就想到他第一天到学校办理助学贷款的情景。

各二级学院的党委副书记、辅导员、高年级学长热情地欢迎着新学生，耐心地为他们解答各种问题。每报到一个学生，他们就在花名册后面打一个勾。慢慢地，勾快打满了，只剩下两个人还未报到。每年的报到率都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总有那么极少数学生不来。他们也许还在路上，也许因为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还要复读重新参加高考。他们继续等，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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