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放不低

朴威开着车往禾田的摄影棚赶去，刚才的淡定，在没有人窥见的时候，便全部散去了。

车子停在电视台前第一个红灯的时候，朴威手肘支在车窗，手扶额，如头发一样长得有点卷曲的睫毛垂下来，掩饰着他眼里的慌乱。

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他表面能装得若无其事，但那骤然快得像要跳出来的心脏却告诉他，见到这个男人，他还是紧张得很！

对感情，朴威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低的人，即使常常因为过于执着而碰得伤痕累累，但痛过之后，那些曾经伤过他的人，便再没法再伤他半分。

但刚才看见那个男人居然可以如此从容游刃有余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底那道本该痊愈了多年的伤口，居然又开始隐隐作痛……

朴威的心虽然被那男人搅得很乱，但丝毫不影响他在镜头前的专业水准，即使是莫凡这么挑掦的导演也极少让他吃。自然，已经有五年演戏经验的他，在演员这个领域，照样得心应手。

拍摄进度如预期一样完成，收工的时候，已近十点。从早上忙到现在的朴威本该很累才对，可他今天却不想回家。

抬眼看着前面疾步离去的高大背影，他小跑着追了上去。

“莫导，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朴威从后面一把揽着莫凡的脖子，莫凡皱皱眉，用手肘顶开他，然后低头瞥他一眼。

“瞧你这德性，被男友甩了？”

行内的人都知道，莫大导演从来不喜欢跟别人有亲密的身体接触，这下，臭着脸也是正常。

朴威却是早习惯了莫凡的这张臭脸。

五年前丁湛无声消失，莫大导演跟这朴威干了一仗，之后，是一直没有过好脸色给这小子看，但却意外地，并不会过份拒绝朴威，偶尔，也和朴威出去喝喝酒解解闷。

“对呀，莫大导演肯陪陪我这伤心人吗？”

朴威半真半假地说。

“走吧！”莫凡径自迈进电梯，双手插在裤袋里，目无表情地盯着电梯闪动的数字。

朴威的酒量并不好，所以，他自觉地要了杯鸡尾酒，而莫凡，则要了杯威士忌。

调酒师将两人的酒分别推到各自面前，莫凡举杯呡了一口，修长的指尖抚着杯沿，狭长的眼眸半眯着盯着橙红的酒出神。

朴威瞧他一眼，也习惯了他这副德性性，知道现在的莫凡，肯定是在想丁湛了。

若在平时，朴威是不管莫凡爱不爱听，自己总能说个不停的人，但今天，他也出奇地安静，端着酒静静地喝着，甜中带着辣呛的鸡尾酒喝了好几杯之后，他便有了几分醉意。

“莫导，你说，初恋真的这么难忘记？”

莫凡默默望了朴威一眼，见朴威眼里带着醉意的微薰，明白这小子并不是故意戳自己的痛处，却像是在说他的郁闷。

“嗯！”

莫凡的恋爱经历由始至终只有丁湛，那男人都离开五年了，莫凡还时时感觉他就在自己身边。

“莫导，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你还能和湛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但我呢，当年，当我发现自己是后，我跟我的初恋告白了不下五次，他一直只当我在开玩笑，最后一次，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是，我喜欢他，并不是同事那种喜欢时，他却告诉我，他是直男！他不会喜欢我！然后，第二天他便连工都辞了！你说，他至于吗？”

朴威说是醉了，但说起这些却极为流畅，说完，手又探过去，想要将酒拿过来，莫凡伸手压过酒杯，鲜有地拍拍朴威的肩膀，笨拙地安慰着红了眼的朴威。

“朴威，你喝太多了！那种男人，并不值得你这样卖醉。”

朴威见酒杯被莫凡移开，却也不执着，莫凡安慰的话，他也似乎没听进耳里。手搭上肩膀上的那只手，用迷离的眼神盯着莫凡，又自顾地说下去。

“我这些年，是认真地跟几个男人交往过。我知道，在男同眼里，像我这样的小零，是貌美可口的抢手货，所以，即使在这个圈子并不注重感情，但当我跟对方说，我要的不仅仅是**的关系，还有精神上的恋爱时，那些人，开始总是乐于陪着我哄着我。但往往，几个月后，他们就会烦了腻了，说我的要求太奢侈，说他们没有办法给我太多……”

朴威口齿清晰地说着说着，居然一头趴吧台上，看来，是彻底醉倒了。

这几年，莫凡跟朴威喝酒的次数不算少，但却是第一次看到他醉成这样子，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真实地将内心的话说出来。

莫凡对丁湛以外的人，向来极少花心思去了解。对朴威，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朴威是个洒脱并懂得及时行乐的。

却原来，那些，不过是表象。

莫凡望一眼趴在吧台上疑似是睡着的了朴威，皱皱眉，正准备掏电话出来问麦姐这小子的住址好送他回去，朴威搁在吧台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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